民國五十年代，台灣的交通還不是很發達，南來北往的交通除了台一線的縱貫路外就只有利用其他的鄉村小路了，因此在縱貫公路上隨時可看到又便宜、又美味的所謂的〔公路飯店〕，以應付旅者與卡車司機的三餐問題，當然在公路的兩旁，也經常可看到成排用竹子搭蓋的草棚，裡邊擺放著當地適時的蔬果或特產，村童們站在草棚前高揮著雙手，吸引路過的車輛注意，希望能停下來購買品嚐或帶回去贈送親友。

   那年夏天，父親和母親有事到台南，我與父母及弟妹開著當時家中唯一的老爺車，一路鏗鏗鏘鏘的南下，父親辦完事後為了怕路程遙遠回到家太晚而隨即北上返家。

   記得車到西螺，也許天氣太熱，車子又沒冷氣，車外的熱氣讓人有點受不了，母親看見路旁許多賣西瓜的小攤販建議停下車買個西瓜解解渴，弟妹們齊聲附和的嚷著：〔好熱喔！好熱喔！〕，正猶豫時父親看見遠方路旁一棵大大的鳳凰樹下有位小妹妹揮舞著雙手，母親說：〔好吧！就在這兒買。〕。

   停下車，老闆夫婦立刻上前迎接，小妹妹也提著一桶水要我們洗洗手、擦擦臉，老闆夫婦看來是典型的農家草地人，戴著一頂快遮不住陽光的斗笠，雙腳捲著褲管也沾滿著泥巴還穿著一雙破舊的拖鞋親切的問我們要不要現吃?

   我們請老闆為我們挑了一個不很大的西瓜並請他為我們切成六份，母親說：〔剩下一片等一下看誰還要吃就拿去。〕，弟弟馬上搶著說：〔我要！我要！〕，妹妹也嘟著嘴說：〔每一次都搶著要！〕，母親高喊著不要吵趕快吃，吃不夠再買。

   滿臉笑容的老闆把切好的西瓜遞了上來。

  〔咦！怎麼都沒有籽?〕，大家都很好奇，老闆說這是新的品種水分多又很甜，是目前最暢銷的西瓜。母親說：〔難怪這麼貴！〕，老闆很客氣的說不會啦！一定很好吃啦！，母親一面吃著一面嚷著。也許是我們的吃相吸引了其他車輛的注意也跟著下車購買，這時小攤販前已擠滿了十多人，大家正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西瓜解渴時，旁邊不知何時站著一位身著邋遢、表情哀愁的小男孩，看著後來的旅客切著大塊西瓜分給旁邊的人。

  〔走開！走開！到別的地方去。〕，切西瓜的男人高喊著......。

   小男孩畏縮的退了幾步。

  〔叫你走開聽到沒有！〕。

   小男孩帶著失望的眼神看了我們一眼，慢慢的從我們身旁離去。

  〔小朋友過來！這一片西瓜給你。〕，母親叫住那男孩。

  〔這片西瓜給你吃。〕，母親拿著多餘的那片西瓜上前過去。

   小男孩停住腳，轉身看了那個男人一眼大聲的說：〔阿姨！謝謝妳！我不渴。〕。

   小男孩轉身離去，我們都愣住了，看著他不過幾分鐘就消失在不遠的小彎路上。

   後來，據老闆夫婦說，以前這位小男孩是村裡最會讀書的小孩子，幾年前父母不幸相繼過世，他的阿嬷及叔叔無力扶養只好輟學，好像讀到小學四、五年級就......。母親把手上的西瓜放在攤位的桌上，請老闆夫婦用塊布蓋著，希望等一下小男孩再路過時給他吃，老闆娘一直說不用，最後還是熬不過母親的堅持而收下。

   離開時母親又買了一粒〔無耔西瓜〕，以補償弟妹們沒有吃到的那片西瓜。

   回家後，每當想吃那顆〔無耔西瓜〕時全家人就想起那個小男孩以及那位切西瓜的人，看著那深綠渾圓的〔無耔西瓜〕我們總是捨不得切開來吃，小男孩的身影，還有他的話語總是讓我們全家人探討了許久。

   約過了三星期，母親說西瓜再不吃就快壞了，那個週日，我們不捨的切開那顆〔無耔西瓜〕......

   我們都沒有吃，--- --- 我們沒有不捨。

   --- --- 因為，已經壞了 --- ---

 & end